盼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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盼盼
  

  盼盼

  ——草梦

  

  

  我不敢睁开眼睛，我习惯了妈妈子宫里的温暖和衣食无忧的生活，但是我该出生了，我在妈妈的心房里呆了很久了，我有了和妈妈一样的眼睛，一样的嘴巴，一样的耳朵。。。。。。我感到四处都是黑暗，空间是那么的狭小；我听到外面总是大声的呵斥吵骂，还有一个压抑的近乎窝囊的男人哭声；我想张开嘴巴表达什么，可是一层黏稠的膜禁锢我的嘴巴。

  但，我还是出生了，我不要出生，没有那层黏膜的束缚，我好冷，我看到床上躺着我的妈妈－就是那个孕育我的女人，我吓的大哭起来，妈妈流了好多鲜红的血，涂的我身上也有一块一块的血迹，我想我是晕血的，不然我怎么会没命的大哭起来，我不要出生，我好冷，我听到一个手里拿剪刀的女人说是个胖丫头，长的蛮俊的，脸上的白癜风应该怎么护理我吓的又大哭起来，她拿剪刀在我和妈妈之间胡乱剪了起来，我彻底成了一个独立的自己，我和妈妈分开了，我哭了很久很久，后来在一个和妈妈心房不一样的地方醒来，但是也是很温暖的地方，我看到妈妈看我的眼神很沮丧，一个黑瘦的胡子拉碴的男人耷拉着头发出呜呜咽咽的低音，是哭是笑，我分不太清，但我听出来了，和我以前在妈妈肚子里听到的那个男人是一样的声音，一样的压抑，一样的窝囊，现在我听的更真切了，我听他哭的也很可怜，很无奈。我想我该叫他爸爸的，但是我不能叫，我厌恶他们看我的眼神，没有欢迎我出生的欣喜，仿佛不欢迎我的到来似的。旁边还有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，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我，她是谁？我用仅有九个月的思想努力猜测，哦，对了，一定是妈妈以前常说的憨妮，那也就是我的姐姐了。好，有姐姐好，我喜欢她安静的看我，可是我还是隐隐感觉到她眼里的惊恐与惘。就这几个人啊，那个妈妈以前常破口大骂的奶奶爷爷又是什么样子的呢？他们怎么没来啊？我有点失望，感到冷，感到饿，我张开嘴想告诉妈妈我要吃东西，可是张开嘴我听到自己是无比凌厉的哭声，我被自己吓了一跳，怎么哭声那么大呢？

  妈妈把我抱到她的前，我凭感觉就把嘴凑上两个诱人的，我突然发现自己异常聪明，什么都懂，不懂的东西一想就懂了，果然，我玧出很甜甜的很好喝的东西，我不哭了，趴在妈妈肚子上的感觉也不错，尽管不如妈妈肚子里温暖，但是我看到更多的东西，比如被妈妈时常骂作“窝囊废”的爸爸，骂作“憨妮”的姐姐，但我却很想见见时常被妈妈大骂的爷爷奶奶，他们是什么样子呢？想着想着我又睡着了。。。。。。

  “咣当”什么声音这么响，吓的我大哭起来，然而还不忘瞧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我看到地上散落着一地挂面，还有两个诱人的荷包蛋，一地的汤水，一地的碎瓦茬惨不忍睹，妈妈指着一个白头发的女人破口大骂：你要咸死我啊，做什么破挂面啊！不要看我生个丫头就欺负我，你儿窝囊，我可不是好惹的，我不用你伺候，滚，给我滚。。。。。。那个人是谁呢？我动用了我所有的能量想起来了，是奶奶，一定是奶奶，因为我看到奶奶眼里的慈爱。只有奶奶才有的温柔。奶奶过来把我抱起来，拍着我的脊背，我渐渐不哭了，可是我脸上怎么湿湿的，是奶奶的泪跌到我的脸上了，我使劲玧吸到嘴里一滴，咸咸的，原来眼泪是咸的啊！奶奶你怎么哭了？我对奶奶说，可惜奶奶没听到，奶奶只顾用袖口擦拭我脸上的泪水，渐渐的把我的脸搂到她温暖的怀抱，我拱到两个和妈妈一样的，我使劲把嘴凑上去，可是没有吸到和妈妈身上一样好喝的东西。倒是奶奶的泪水哗哗的流在我的白癜风患者宜吃哪些水果身上，都淌我脖子里去了，冰凉冰凉的。

  我累了，不愿睁开眼睛看了，妈妈怎么老是吵奶奶啊，奶奶也不还嘴，照旧给妈妈送饭来，来了抱我好久，奶奶的怀抱好暖和，我一钻进奶奶的怀抱就困，渐渐的奶奶的泪水都不能阻扰我的困意了，我怎么和以前在妈妈肚子里那样嗜睡了。这孩子怎么这么能睡啊？奶奶总是自言自语，妈妈也不说话，只顾吃奶奶给她做的挂面鸡蛋，声音好大，不是夹杂着对爸爸的辱骂，爸爸天一亮就出去了，半夜才回来，我听到爸爸给妈妈说话的声音：咱爹忙，没空回来，手头也紧，再等等吧。。。。。。后面的我就听不清了，也可能是爸爸后来就没说什么，用妈妈的话说就是那副窝囊样！夜很深了，奶奶又过来了，奶奶塞给爸爸几张很好看的纸，我很困了，也就没多想，我才多小啊，我睡了几觉，天气就热了，我可以光着屁股睡觉了，就是有小虫子在我身上不时叮一口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，我就是困，第二天，爸爸揣上奶奶给的那几张纸出去了，回来的时候提着好多鸡蛋。妈妈最近脾气也好些了，只是奶奶怎么老是咳嗽，变的和我一样好困，有时抱着我眼就合上了，我吓的大哭：奶奶你怎么了？奶奶听不到我说话，总是新瘦体策你可学被我的哭声惊醒。又一次，奶奶给爸爸那些好看的纸的时候，爸爸说什么也不肯要，嘟嘟囔囔的说：我不要，你都好久没吃了，我不要。拿着，快拿着，我没事，没吃药不也好好的，盼盼妈奶少，孩子好困就是没吃好，快去买鸡蛋给盼盼妈妈吃，今晚就没有了，听话啊，憨木！哦，爸爸原来有名字啊，教憨木，憨木的憨给妈妈喊姐姐憨妮的“憨”是一个意思吗？我想着想着又睡着了。

  冬天来了，我会喊妈妈了，我想我也会喊奶奶了，可是奶奶总听不到，是奶奶耳朵不好用了吗？妈妈能听得到，因为我能听到妈妈甜甜的回答，妈妈越来越喜欢我了，也很少吵骂爸爸了，只是奶奶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了，在奶奶的怀里，我都能听到奶奶心跳的声音。咳的奶奶肚子里五脏六腑都乱跳，奶奶好久没吃那些心形的药片了，我是见过心的，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，我就在离妈妈心不远的地方睡觉，好暖和，心其实是很柔和的，妈妈睡觉的时候，有时候我就用小手去抓用小脚去踢妈妈的心，可惜那层厚厚的黏膜总是挡着我的力量，妈妈至今没被我把她的心敲疼。

  奶奶怎么好几天没来了？我睁开眼，怎么家里来了那么多人啊？奶奶怎么被人放到院子里一张桌子上了，上面还摆了一双筷子，一碗油炸的耦合，爸爸和院里的几个叔叔跪在桌子的两边，妈妈呢？我听到妈妈的哭泣，妈妈的嘴里一个劲的说我的亲娘啊，我的亲娘哎！我有点糊涂，奶奶是妈妈的亲娘吗？不是吧，奶奶是爸爸的亲娘啊！那怎么妈妈哭奶奶是她的亲娘呢？大人的事真麻烦，可是奶奶哪里去了，没人管我了，妈妈只顾扶着一个小木箱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哭，我就悄悄爬小床四处找那个大些的奶奶，桌上那个根本不是，奶奶没那么小，再说奶奶怎么也不会就半截身子啊！“奶奶”我也哭喊起来，可是奶奶没来，倒是妈妈过来了一把把我又放到小床上，四周还档上几把椅子，我嚎啕大哭，没人管我了，大人都哭着呢！

  奶奶再也没有来抱我，没人告诉我奶奶去哪里了，倒是那个长高了点的姐姐常用她娇小的怀抱抱我，我想奶奶，姐姐怀里好冷！没人给爸爸钱了，家里也就没有鸡蛋了，妈妈就喝些清汤寡面的东西糊弄肚子，一家人都瘦瘦的，我不喜欢喝那些东西，我还想玧吸妈妈的，可是再也没有甜甜的东西了，我就哭，哭也没用，妈妈把我一把甩在背上，牵着姐姐去地里干活，我爬呀爬，可总是爬不出姐姐画的圈。姐姐总喜欢和她一般大的孩子玩，用一根小绳子拴住我的腰，另一端栓在一棵小树上，我只能围着树转圈，缠住了喊妈妈，姐姐就跑过来，给我解开又重新栓上。

  后来，姐姐上学了，妈妈说怎么盼盼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啊，老是爬也不是办法啊！我寻思盼盼是谁啊？爸爸叹息着抱起我，我哭，放开我，我得爬呢，我喜欢看地上小小的蚂蚁，心里不禁有点高兴，我有名字呢，我叫盼盼呢，比姐姐的“憨妮”好听多了，我就是喜欢爬，我站着没人给我玩啊？我才不要说话呢，说话多烦人啊，又是吵又是闹的，我才不呢，我有话说等着说给奶奶听呢！可是奶奶怎么还不回家啊。

  突然有一天，妈妈把我放到姥姥家，第一次来姥姥家我感到好奇，满屋的爬，姥姥把我放下我就要爬，好多的蚂蚁啊！爬着爬着我就累了，晚上醒来的时候，姥姥正端着一碗鸡蛋糕，用小勺一点一点的往我嘴里塞，原来是姥姥把我弄醒的，我不吃，我要妈妈！我大哭，可是不管我怎么哭，妈妈就是没有出现，我想妈妈，奶奶走了，怎么妈妈也不见了？爸爸呢？姐姐呢？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，醒来的时候，妈妈还是没有出现，我就又哭，姥姥也没办法，就给我甜水喝，我喝够了就爬在地下看蚂蚁，一只，两只，一只，两只，一只。。。。。。我只会数到二，我的眼里只有两只蚂蚁，就像我的心里只有奶奶和妈妈一样。

  两个冬天又过去了，我在姥姥家哭了两年，爬了两年，我说什么姥姥都听不懂，她仅能听懂我喊妈妈，渐渐的，我喊妈妈她也听不懂了，我不知道是她老了，患了给奶奶一因白癜风引发的疾病有哪些样的毛病，还是我不会喊妈妈了。

  一天，我正在数蚂蚁的时候，正数到两只的时候，妈妈来了，怀里抱着个包裹，我用最快的速度向妈妈爬去，可是，我的手好疼好疼，我看到鲜红的血从我的手里汩汩流出，和我出生的时候妈妈身下的血一样的颜色，我疼。。。。。。妈妈。。。。。。我疼。。。。。。妈妈。。。。。。

  渐渐的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，我听到妈妈怀里传来清脆的哭声，像邻居家的胖小一样的哭声，妈妈。。。。。。我疼啊。。。。。。妈妈。。。。。。。我用尽了一生的力量向妈妈爬去，可是，我腰上的绳子扯动了桌子上的菜刀，我想不明白，那把菜刀怎么就偏偏落在我的手上，流那么多的血。

  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，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醒来。。。。。。

  2006年11月18日献给我在天国的侄女：你在那边好吗？盼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