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福纪念册

方向的灯塔。

幸福纪念册
  

  幸福纪念册

  ——苏晓安

  

  

  (一）我的家

  我一直相信，只有内心真正温暖的人，才可以写出温暖的文字，描绘出世上最温暖的情感；而此刻，我的心，是温暖的。并且，它一直都是这么温暖。

  我知道，我应该感谢我的爸爸妈妈，正是源于他们的恩慈，我才被允许降临在这世界上，感受阳光、感受风雨，感受四季的变幻无常；经历喜悦、经历忧伤，经历人生最寻常的起起落落……

  光阴如梭，我在一天天长大，从呀呀学语的口齿不清，到蹒跚走步的跌跌撞撞，一路到今天；哭过、笑过、努力过、失败过，却一直在坚持，从不曾舍得放弃。我想，我的心里一定住着一个名叫“温暖”的可爱精灵，虽然我不曾见过他的模样，却从未怀疑过他的存在；只要我相信，他是我的父亲母亲送给他们小女儿生命的礼物，那就足够了。

  　　

  父亲是记忆中第一个伟岸的男子：脾气温和，身材瘦削，老照片里年轻时的模样，英俊而平和，嘴角隐约有粲然的笑意。儿时的我，常常会任性地趴在他宽厚的肩头，肆无忌惮地蹦啊、跳啊，“咯咯”地笑得喘不过气来；而父亲，从来都是满足而白颠疯能要孩子吗
宠溺的笑着、看着，直到他心爱的小女儿精疲力尽，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，吮着胖乎乎的指头，甜甜地睡去，他才小心翼翼地抱紧我，踩着渐渐西沉的阳光轻轻地走回家去。

  从小到大，父亲从不肯向我发火，他是仁慈而富有责任心的男人，这么多年，如一地爱着母亲和我，亦了解用宽容的心去善待身边的一切事物，他的温和良善是早已渗透进血液与灵魂里的东西。

  父亲种了很多花，多是月季，红的、黄的、粉的……煞是好看。闲暇的时候，除了陪母亲散散步、看看电视，他就爱呆在园子里，不厌其繁地侍弄着那些花花草草。我放假在家的日子，偶尔也会帮他拔拔杂草、递递锄头……只是打打下手，并不起什么作用。父亲本来就不是爱说话的人，这个时候，就更显沉默，但他沧桑的脸上，一直有隐然的微笑。当我慢慢长大，作为女儿，终于明白：这，即是幸福！

  　　

  和父亲相反，母亲则是完全激烈的人，敏感、琐碎，热爱生活，无可避免地，还有一点点居家女人的小洁癖。她会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在我耳旁唠叨，只因为我早上起床忘了叠被子；也会因为我一句无意的冲撞火冒三丈，对着我又叫又嚷，脸红脖子粗，然后，一整天都气不跟我说话；但更多的时候，她会在我一个人坐车回家的晚上，整夜整夜提心吊胆得无法入眠；会在听到我声音的一刻，在几百公里外的电话那头，止不住地哽咽，“宝贝，我想你了……”

  岁月是一面太过现实的镜子，映射过青春，映射过年少，最后，倒映着容颜憔悴。四十岁的母亲，是从什么时候起，眼角已刻下了时光抚摸过后，抹灭不去的痕迹？但在我眼中，四十岁的母亲和二十岁的母亲一样，永远都是那么地美丽动人……

  　　

  年幼的日子，或明晰、或模糊，都已渐行渐远；而那些日子里单纯的感动与疼惜，却会铭记一辈子，永远也不舍得忘记。

  小的时候，我是哥哥的尾巴，不管到哪里，他都不会忘了捎上小小的我；一天又一天，一年又一年，我学会了像他一样敏捷地爬树，胆大地下河，倔强地不轻易哭泣……

  八岁的时候，哥哥不知从哪里知晓了那个关于“小狗尾巴上的幸福”的寓言，十二岁的小男孩，那天突然就郑重其事地拍着我的肩膀，小大人似的一脸严肃地跟我保证，“妹妹，你就是我那只幸福的尾巴，我以后都会保护你……”

  稚气的我似懂非懂地点头，却真的，从此记下了他那句话……数着时光之河大大小小的鹅卵石，我在他的世界里，无忧无虑地慢慢长大，上小学，升初中，读高中，直到有一天，离开家，也离开了他。我有了自己的朋友，也试着习惯没有他的照顾，一个人生活。

  蓦然回首，惊奇地发现，记忆中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仿似一夜之间，突然就棱角分明起来：目光柔和、眼神坚定，颀长的身体有淡淡的沐北京中科白殿疯医院在哪
浴乳的清香……我的思维有一瞬间的凝滞，跟着恍然大悟：原来，不知不觉间，哥哥已经长成了一个和年少时的父亲一般，手指修长、笑容明媚的伟岸男子。

  现在，我们一年只能匆匆见上两面，加起来的日子，不会超过一个月；相聚的时光，何其短暂，但我从未曾怀疑，他一直都是小时侯那个腼腆宽容的兄长，从来都是……花开花落时许下的懵懂誓言，不管是我还是哥哥，都会相信一辈子的……

  　　

  七千一百五十多个日日夜夜，我生命的年轮，已经转过了四分之一；我是幸福的，这长长短短的岁月里，父亲、母亲、哥哥一直都在；虽然我们不能经常相聚，但他们在我年幼时就赐予我的那份世上最珍贵的礼物：温暖，让我毫不犹豫地坚信：无论相隔多远，我都不是孤独的一个；我们的心，永远都会在一起……

  这就足够了，不是吗？

  　　

  （二）记忆中的日子

  晚上阖上眼皮的时候，我常常会怀想那些年，我们一家三口居住在老房子里的情景。其实，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，经历这许多年的辗转，再一次拿出来，迎着记忆明亮的光线，慢慢地摊开，那一瞬间，心底的感动与知足，却依然是如此的明晰而亲切。

  回忆，不动声色地流过时间，一年又一年，一季复一季，裂成一幕一幕灿若朝霞的影象，或流泪、或微笑，或忧伤、或喜悦。幸福，是最可爱的孩子，赤着双足，轻手轻脚地在昨天和今天的记忆间来回漫步；又蓦地驻足，回过头来，温暖地一笑，让即使灰暗的心情，都忍不住，随之明亮起来……

  　　

  记忆中年幼的日子，爸爸，妈妈，我，我们像这世上所有平凡的三口之家一样，拥有着几间普通而温暖的房子，中间围着一块露天的院子；晴天的时候，看日升月落、斗转星移；有雨的日子，或饮茶、或睡眠，或安静地趴在落地的窗台，透过晶亮的玻璃，侧耳倾听着，仿似来自另一重空间里，顽皮的小雨点欢快的吟唱：淅沥，淅沥……

  出了东门，一转弯，便可发现五六簇繁华的蓝色花朵，有茂盛而绵长的枝叶，整齐地码在高高的院墙边，优雅却并不娇贵；关于它的名字与由来，许是记忆久远吧，都已没有了印象，但那股独一无二的馨香，虽然已事隔十几年，却依然记忆犹新。

  院墙的北面，有一块不大的空地，迂回的小径，不经意间，正好把它隔成了一大一小两半。稍微大些的，妈妈会在上面撒些蔬菜的种子，春天是青菜，萝卜；夏天有豆角，丝瓜；秋天会种紫溜溜的茄子；而冬天，就可以收获沉甸甸的苞菜和蒜苗了。数量自然是不会多的，但那种辛劳付出后得到回报的欢喜，却是满足得快要溢出来的。

  至于那块小点的，则老早就被我霸占，成了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花园。

  四季轮回，我的园子里永远盛放着最妖娆的花朵：月季、凤仙、蔷薇、向日葵、栀子，腊梅……姹紫嫣红的；风起的时候，漫天都飘起馥郁的芬芳，熏得院子、园子，甚或路人的衣袂，都会沾满诱人的香味。

  那些花，虽然并不名贵，甚至平凡，但每一株都是我的心血凝结，自然是珍爱倍至。记得那个时候，常常迫不得已要花许多的时间，守在园子里，时刻提防着邻家调皮的孩子翻墙进来，信手折去几枝。

  倒不是吝惜，只是心疼那些花，被太年少的孩子摘了去，把玩一会儿，终究会随意扔一边去，落个被践踏成泥的结局……那是我万万不愿见到的……

  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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实上，每到季节的末梢，我都会亲自采下大部分的花朵，细细地用线栓成长长的一溜，等阴凉的天气拿出来，小心地晾在院子里通风的窗口，一周、两周……守侯着时光慢慢褪去她们明艳的色泽，慢慢烘干出静默的美丽，最终，定格住那份最恒久的幽香……

  那时，我会用心地把她们分类，装成一小袋一小袋的，赠给亲近的朋友和熟识的邻居，用来熏屋子或是提提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
精神。看他们收到时欢天喜地的模样，我亦是舒心的。也许，对我和我衷爱的花来说，这样的归宿，方不算是辱没吧。

  　　

  上初中的时候，因为土地征用，我家那一片的房子，全数被拆除；我那满满一园子艳丽的花朵，最后，终是没能保全……

  崭新的商品房，有宽敞的卧室和好看的天花板，却只有一块局促的阳台。

  许是看出我的失落，爸爸有一天花了一下午，在那里圈出了一个不大的花园，还不知从哪里，弄来好多颜色各异的月季，许是忘不掉那一片已彻底摧毁在钢筋水泥下，埋葬进了我年少时光里的美丽花朵吧，我养花的兴致，从此阑珊……

  倒是爸爸，起先只说替我照看着，在闲暇的时候会侍弄侍弄，可渐渐地，居然开始乐此不疲了；有时候，干脆大半天都窝在园子里，拔拔草、剪剪叶子……不催他，是几乎都不舍得出来了……

  这样又过去几年，有一次放假在家，无意中朝阳台瞥了一眼，却突然发现，那一片爸爸几年前移植来的月季，不知在什么时候，已开放得如此娇娆而绚烂，那么盛大的美好，让我几欲泪流满面；一瞬间，也恍然明白：花开花落，有完满，亦有遗憾，但终究会有重新繁华的一天的……

  　　

  长大后，有了相爱的人，无数次向他提起年少时平淡而满足的人生，包括第一次烘制干花时难以抑制的忐忑与兴奋；包括她们被推土机全部摧毁时撕心裂肺的绝望与哀伤……他却一直只是安静地听着，不露声色地微笑；我以为，他是因为不曾经历，所以难于领会吧；谁知，几天后，他突然一脸虔诚地送给我好大一幅画：湛蓝的天空，明媚的阳光，结构简单的房屋，开着明亮的窗，屋子四周筑着原木的栅栏，数不清的鲜花，在画面的每个角落怒放……

  我喜极而泣，望着他，却不晓得说什么才好……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，从小到大，憧憬中的幸福，一直都只是他许给我的那幅画中的样子：有自己的房子，有相爱的人，真的，仅此而已……

  生命是随风飘零的种子；有时候，能随遇而安，未尝不是一种幸福……